《中国工程院院士郑绵平:毕生探求尽在盐湖》

  • 来源专题: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制造与材料知识资源中心 | 领域情报网
  • 编译者: 冯瑞华
  • 发布时间:2020-07-27
  • “我很幸运赶上了一个需要资源的时代,是国家的大发展成就了我们这代人的矿产资源研究事业。”

    ——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盐湖学家郑绵平

    2020年1月云南思茅盆地野外考察

    一位老人以树枝为杖,艰难行走在思茅盆地杂草丛生的小径,郑绵平的学生张雪飞应采访邀请发来这一照片,“这是郑院士正带我们做云南钾盐科考项目”,她解释说,“时间是2020年1月,春节前夕”。只有一行人背影的模糊小照,让记者联想起27年前在西藏采访时第一次见到郑院士的场景——被高原风蚀成的经典藏民面孔和难以听懂的福建口音。86岁了,还在出野外!

    人在岁月中行进,会遇到多次选择,很多选择会因多个兴趣点的中途插入而走出复杂的生活轨迹,但郑绵平很专一,他所有的人生轨迹,都集中在盐湖资源的研究发现及拓展应用上。

    一、让中国告别无钾盐矿床的时代

    中国是农业大国,钾肥需求量大。然而由于自然禀赋复杂,在相当一段时间,“缺钾”成为国家发展的软肋之一。

    上世纪50年代,百废待兴的新中国开始了找钾征程。1956年,刚刚从南京大学毕业的郑绵平坐着简陋的汽车随化工部地质普查组来到柴达木盆地。一望无边的盐碱地考验着所有来人。但是,此行采集到的样本却出现了含钾高的情况,这难道意味着什么?

    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盐湖学家 郑绵平

    怀着疑问,第二年郑绵平随中国科学院的科考队再赴柴达木。有天散步,他在路边坑壁上发现了光卤石结晶矿体,这不是钾盐矿物吗?他和同事们一阵惊喜。随即,他们进行了涵盖全湖的坑探和钻探,最终圈定了120平方千米范围内断续分布的老光卤石,以及遍及察尔汗盐湖的富钾卤水。1958年,已经调到地质部矿物原料研究所的郑绵平主笔对此次考察做了详实的调查报告。在报告中,他首次估算该盐湖卤水氯化钾资源量为1.508亿吨。这一估算结果,被之后地质队的勘查报告所证实。第二年,察尔汗盐湖固体钾盐矿床依靠土法上马成功生产出了氯化钾,当年就产出几十吨的钾盐。中国从此告别了无钾盐矿床的时代。

    1956年在大柴湖取样

    收获了找矿的第一次喜悦,郑绵平信心大增。此后,他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往西部盆地跑,从青海察尔汗盐湖,到西藏扎布耶盐湖,到新疆罗布泊,到四川和云南……在半个多世纪的盐湖研究生涯中,他考察过上百个盐湖,走遍青海、西藏、新疆等地的条件恶劣的高原无人区,研究领域涉及钾盐、硼、锂、铯等盐类矿产资源。

    二、创新海陆并举成钾思路

    钾盐的溶解度大,需要稳定环境才能得到沉积,而中国地质构造的特征是活动性大、陆块小。相对不稳定的地质背景,使得我国盐盆地具有破碎、埋深和变形的特点。

    2002年无人区科考途中观察野外露头

    在不断的找钾实践中,郑绵平对中国钾盐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中国地质条件复杂,不能完全套用传统教科书,要从地质实际出发解决我们自己的找矿问题。”

    本着这样的思考,他主张要“海陆并举、固液并举、深浅并举”。一方面探索创新发展陆相成钾理论,提出了柴西第四系新层系承袭“砂砾型”成钾新思路;另一方面,在海相找钾上也取得了一系列突破。

    在新一轮地质调查工作中,郑绵平团队在川东北发现“新型杂卤石钾盐矿”。他认为,这种杂卤石散布于岩盐层中,在深部较易溶于水,这个观点已经被企业采用水溶法溶采钾盐的生产实践所证实。

    基于特提斯侏罗纪大规模成钾理论认识,他提出滇西南“二层楼”成钾模式,以此指导钻探验证,取得了侏罗系海相固体钾石盐矿重要发现。

    他主持的地调项目通过研究组“油钾兼探”大量岩屑调查,终于在库车盆地发现厚层钾石盐矿层,指明了该区古近纪海相固体石盐的良好资源前景。

    三、探索硼、锂产业化发展之路

    盐是什么?在普通人眼中可能只是调味品的盐,在科学家眼里,则是分布广且种类多的天赐资源,藏着地球财富和地球秘密。郑绵平告诉记者,广义“盐湖”涵盖古今盐类资源,既包括深浅部、固液态的盐碱硝普通盐类,也包括钾、镁、硼和锂、铯、铷、溴、碘及盐生物等综合资源。对这种资源的价值认知和开发利用,是随着发展需求和科技进步逐步展开的。

    上世纪50年代末到70年代,郑绵平盐湖研究的主战场从青海转至西藏。他先是在班戈湖研究硼酸盐,进而深入到阿里地区,发现了一批硼、钾、锂矿产及新类型的镁硼矿床。

    与许多人不同的是,郑绵平不仅着力于勘查资源,而且还探索找矿成果转化和产业化道路。

    上世纪70年代初,为解决西藏阿里地区经济发展问题,他曾向阿里地区行署提交阿里地区硼矿资源与开发咨询报告。这份报告当即被地方政府采纳,成为该区硼矿山建设的依据,并很快取得社会经济效益。

    说起来,早在上世纪50年代察尔汗盐湖科考报告中,郑绵平就在估算卤水氯化钾资源量的同时,估算出该湖还有氯化锂资源量300万吨。

    1980年,他主持盐湖队在扎布耶盐湖打钻取样,发现扎布耶盐湖的沉积物中锂的含量很高,显微镜下观察,能看到许多细小、针状的东西。这种天然的碳酸锂矿石,他起名叫“扎布耶石”。“扎布耶石”后经国际矿物学会新矿物命名委员会确认为新矿物。

    1982年在扎布耶湖进行现场盐矿鉴定

    (左一 郑绵平)

    4年后,郑绵平带队开展扎布耶盐湖资源野外调查,从地质勘查、长期观察,到盐湖扩试,到太阳池积热析锂,再到碳化法加工提纯,研发出了扎布耶盐湖锂资源开发利用成套新技术,并实现了产业示范。2006年11月,国家西部大开发示范工程项目“西藏扎布耶锂资源产业化示范工程”通过竣工验收,该工程以郑绵平团队的核心技术为支撑,建成了我国首条盐湖提锂工业化生产线。

    1984年 郑绵平(中)在扎布耶北湖观察盐藻

    对于郑绵平,盐湖是实现产、学、研的结合的重要平台。从1990年起,他和团队相继在高原腹地高海拔的扎布耶、当雄错和班戈错建立了3个长期科学观测站。高海拔地区,缺氧、风寒、日烈、交通不便,他们克服种种困难,坚持30年观测,为高原盐湖开发和环境保护积累了珍贵的基础数据。

    四、在全球需求盐类新资源时代呼吁拓展盐类学

    盐湖研究让郑绵平获得了很多荣誉,这些荣誉包括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二等奖,李四光地质科学奖地质科技研究者奖和何梁何利科技进步奖等。2014年和2017年,他两次当选国际盐湖学会主席。所有荣誉的背后都是艰苦付出。因为干得太拼,郑绵平曾被人称“为盐湖而生的人”。

    2005年西藏野外考察

    一个地道的南方人,却迷恋西部,甘愿将一生抛洒在青藏高原,郑绵平的理解是——“我很幸运赶上了一个需要资源的时代,是国家的发展成就了我们这代人的矿产资源研究事业。”

    1934年,郑绵平出生在福建漳州贫穷家庭,经历过战乱逃难。新中国成立后,在国家的救助下,他顺利完成学业并开启科研生涯。满怀赤子之心,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为祖国建设作贡献。

    2005年郑绵平在西藏野外考察

    耕耘盐湖事业一辈子,现任自然资源部盐湖资源与环境重点实验室主任的郑绵平有几点体会:一是要坚持不懈注重野外工作,“要多到野外调查,领悟大自然奥秘,才能取到科学真经”。二是要立足解决实际问题,“科学家不能只满足发论文,科学研究和产业化结合起来才能有更大的价值”。三是要不断开拓思路,延伸新的学科生长点。

    2018年柴达木盆地野外地质考察

    一直以来,郑绵平都在呼吁发展“盐湖农业”“盐类学”和“类地行星盐类学”等。自然资源部成立后,他的这种意识更加强烈。“盐湖不仅能为人类提供资源,而且是我们研究古今生态变化的天然实验室”。郑绵平认为,新时代的盐类学要适应盐资源的全球新需求,在自然资源科技领域发展中,要充分利用信息技术环境开展跨学科协同创新,构筑盐类大科学、大产业。“加强基础研究和技术创新的结合,掌握独立知识产权,才可能不被别人卡脖子,才可能走到世界学科前沿。”他说。

  • 原文来源:http://www.xincailiao.com/news/news_detail.aspx?id=576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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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郑绵平院士 郑绵平,盐湖学家和矿床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盐湖科学研究及矿产开发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之一。现任自然资源部盐湖资源与环境重点实验室主任,国际盐湖学会主席,主要研究方向为盐类矿产地质和盐湖综合资源。 随着世界范围引发的能源危机和环境污染加剧,新能源电动车乃至电动航空和移动储能设备等的迅速发展,锂在电池行业消费量从21世纪开始快速上升,尤其 2015年以来,电动车产业迅猛发展,大力促进了锂的消费,至2018年,全球电池行业锂消费占比已增长至65%,达到了32万 t碳酸锂当量(LCE),其余行业锂消费量占35%,仅有11.9万 tLCE。 预计全球锂资源需求量将保持15%~20%快速增长,锂资源的供给将是锂电产业持续发展的关键之一。 相关研究团队依据采用物质分析方法,预测了未来全球总的锂资源(自然锂矿产资源和城市锂矿产资源)的增长态势。 若按照目前已知锂自然矿产储量1700万 t(以下锂储量、资源量均以金属锂计算),假定无新增且锂的回收利用率可达100%,则锂自然矿产储量至少需要提高1倍,即增长至3300万 t才能满足全球2080年以来对锂资源的需求。 从中长期来看,二次资源(锂城市矿产利用)将发挥越来越重要作用。 全球锂自然资源,除已知锂储量3000万 t外,资源量可达8000万 t,后者为前者2.7倍。此外,全球还有待查明的巨量锂潜在资源,包括含锂盐湖、伟晶岩和含锂深部卤水、油田水、地热水和黏土等,以及待开拓的其他类型锂矿产。 上述全球锂资源量和潜在资源,随着市场需求和科技发展,只要投入调查和工程量,将可能成为可开发的锂储量。 如阿根廷广布的盐湖等,由于当地政府采取对外开放的探矿政策,2006年锂储量仅有20万 t,至2018年猛增到640万 t,增长了32倍。 又如美国,曾经是伟晶岩和盐湖锂资源储量较少的国家,经多年调研,相继开发出锂蒙脱石(黏土型)、地热水、油田水等锂资源,而使美国在2005年锂储量3.8万 t,资源量76万 t,至2017年锂资源量达690万 t,而2020年公布的锂储量达63万 t。 经多年地质调查,中国已在青藏高原盐湖和新疆、四川等地伟晶岩型发现和评价一批锂资源和储量,截至2015年,已获锂储量约350万 t,资源量约600万 t,近年来由于中国地矿科技的进展,特别是近十余年来,相继在柴达木油田水、川东深部卤水、青藏高原-川东伟晶岩、西藏地热水及黔滇黏土等有大批锂资源的发现,经过多年科技攻关,破解了柴达木盐湖卤水Mg/Li特高的世界性难题,在2017年达到了年产3.5万 t规模LCE。 以上说明,全球自然锂资源具有巨大远景,加之氢电池也是未来新能源汽车和储能另一潜力巨大资源,从而构成“三类资源”(全球自然锂资源、城市锂资源和氢能资源),支持未来全球新能源汽车和储能等发展所需资源是可以期待的。 为了实现经济开发利用,无论是自然锂资源、城市锂资源,还是氢能资源,都存在其各自需要解决的关键科学技术难题和某些管理体制的制约。 锂资源发展的每一次进步既同相关国家管理与政策有关,更同科技进步密不可分。 为了攻克上述盐类新能资源关键科技瓶颈,使中国在新能源锂电资源领域进入世界前列,亟需进一步完善相关管理机制政策,实行产学研政有效联合,推进跨部门多学科结合,协同创新,开源节流,以期为中国和全球锂电产业大发展提供资源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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