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放基础设施资助状况
（1）2001-2024年间资助总额超过5.5亿美元。对641项资助的分析显示，对开放基础设施（Open Infrastructure，OI）投入了大量资金；其中直接资助OI的金额达1.917亿美元。
（2）投资回报显著：将OI获得的直接资助与其所支持的研究活动（通过关联资助项目衡量）进行比较表明，开放基础设施提供了强劲的投资回报（ROI）。
（3）受资助最高的开放基础设施：Europe PMC、Open Science Framework、美国的arXiv和法国的OpenEdition。
二、所选开放基础设施的特征
（1）OI最常提及的资金需求是研发，紧随其后的是运营。
（2）与其他地区相比，位于北美的OI更倾向于表示其主要资金来源是项目服务收入，而非捐赠或其他来源。
（3）乍看之下，将工具和平台简单归类为“开放”或“封闭”似乎很容易。但深入审视会发现，存在一系列实践和特征，模糊了这种二元界限。
三、公共访问的成本：投入与回报是否相称？
公共访问的成功依赖于得到充分支持的研究基础设施，包括知识库、持久标识符、出版平台、培训项目和专家劳动力。
政策的突然转变、政治的不确定性和资金削减，使得机构难以规划其对公共访问政策的响应，即使是在短期内。许多学术机构对投资提升政策合规性采取观望态度。
公共访问政策在促进广泛参与知识创造方面作用甚微，其重点反而在于消费的权利。
（1）引言
过去几十年，免费即时获取由纳税人资助的研究成果，已获得世界各国政府的广泛支持。公共访问政策、备忘录和指南激增，承诺让科学更加透明、公平和协作。
尽管这些政策因其变革研究文化的潜力而广受赞誉，但它们也引发了关于资源的重大问题。谁来支付实施成本？当政策强制要求访问却不提供资金机制时，会发生什么？
我们借鉴了来自全球三个实施此类政策地区的利益相关者，包括Kathleen Fitzpatrick、Jennifer Gibson、Bianca Kramer、Jonah McAllister-Erickson和Eunice Mercado-Lara的观点，以及开放基础设施倡议(IOI)的“合理成本”项目的发现，对各种涉及的成本进行了分类，并确定了投资于这些领域以促进公共访问和推进开放研究原则的机遇。本文中的受访者更多侧重于图书馆和知识库领域。
（2）文化转变的成本
随着越来越多的政府和私人资助者要求其资助的研究成果公开可用，研究人员自身正引领一场日益壮大的“开放科学”运动，这是一套强调透明度和包容性的广泛研究原则和实践。
投资方向：
1）新一代研究评估。传统的评估指标可能与开放科学实践相冲突，给研究人员带来职业风险。评估体系必须认可并奖励开放实践，以推动有意义的文化变革。例如CoARA，旨在促进“更具包容性和更有效的评估实践”，有助于为促进开放性创造必要条件。
2）数据共享支持。校园数据服务（通常设在大学图书馆）为研究人员提供关键的培训、指导以及基础设施。公共访问要求将这些服务提升到机构层面的战略优先事项，值得相应的投资。西弗吉尼亚大学(West Virginia University)提供了这种投资的实例。当西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学术交流馆员Jonah McAllister-Erickson审阅该校研究人员最近的提案时，他发现近一半的提案没有为数据管理做任何预算。这可能源于对允许成本的不确定性以及低估了妥善共享数据所涉及的劳动量。缺乏专门的数据管理预算项目可能迫使研究团队将项目资源从数据收集和分析转移到数据清理和处理上。西弗吉尼亚大学的一个跨校园工作组得出结论：“确保数据共享合规将需要新的流程、指导、培训、服务和角色”，并且正在协作建立这些系统。
3）开放科学技能。公共访问和开放科学并非同义词。然而，公共访问要求创造了机会，向研究人员介绍更广泛的开放科学实践，并激励他们参与。密歇根州立大学(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MSU)研究生院临时副院长兼开放知识库Knowledge Commons主任Kathleen Fitzpatrick在密歇根州立大学看到了变化，这些变化表现为“旨在推广‘科学事业是一个巨大协作’理念的项目，并探索我们如何能以支持性而非竞争性的方式共同努力”。像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主导的2023开放科学年，借助OSTP备忘录的势头，“真正尝试超越仅仅让出版物和数据可用和开放，更广泛地开放实践”。校园主导和社区主导的举措可以在编码、数据管理和可重复性等开放科学技能方面提供必要的培训。来自机构、联盟以及公共和私人资助者的投资可以帮助使这类培训成为跨学科和跨地域的常态。
公共访问和开放科学并非同义词。然而，公共访问要求创造了机会，向研究人员介绍和鼓励参与更广泛的开放科学实践。
（3）公平性成本
世界各地的公共访问和开放科学政策都将“公平”视为核心原则和期望结果。例如，纳尔逊备忘录明确建立了公共访问与公平之间的紧密联系，强调访问应惠及社会的所有阶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开放科学建议书》也将公平作为核心原则予以突出。然而，当公共访问政策将“公共访问”与“公平”混为一谈时，它们就模糊了“阅读已发表研究成果”这一非常狭隘的能力与“使所有人都能充分参与研究”这一更广泛理想之间的差异。
投资方向：
1）社区所有权。Fitzpatrick指出，虽然纳尔逊备忘录明确提到了高质量、可信赖知识库的重要性，但它并未“开启探索非企业模式并确保这些模式得到支持的可能性”。在欧洲，各组织已敦促对开放基础设施进行公共投资，以防止开放科学被私营跨国公司占用。公共资金可以为开放基础设施提供关键、稳定的资金，尽管依赖任何单一资金来源都会带来风险和脆弱性，正如当前美国联邦资金遭遇的激进且前所未有的削减。开放基础设施组织需要建立多样化的收入来源，可能包括公共和私人资助、会员费和服务费、捐款以及实物捐助，并结合将研究者置于利润之上，将包容性学术纳入其使命的治理模式。
2）区域倡议。对地方和区域开放科学基础设施的投资有助于对抗西方模式和观点的主导地位。区域倡议能更好地考虑研究能力、文化知识体系、社区需求以及规范等方面的背景差异，并让最终用户参与设计在其背景下有效的知识基础设施。资助模式应承认并适应不同地区的经济现实，解决方案应与当地利益相关者共同设计，在治理中包含多元化的代表，并反映各地区在连通性和硬件方面的差异。一个由全球合作支持的区域倡议的成功范例是LIBSENSE，它已确定优先事项并制定了具体成果，以支持非洲采用开放科学政策。
3）数据可重用性。对FAIR数据实践进行适当投资可以创造更公平的研究机会。更广泛地实施CARE原则有助于确保数据治理符合原住民的世界观和利益，同时提供集体利益。McAllister-Erickson指出，获取基础数据消除了验证和复制的障碍，并为那些可能没有资源自行生成数据的利益相关者提供了丰富的资源。糟糕的数据管理实践和研究人员的把关行为阻碍了这些数据充分发挥其潜力。数据可重用性需要支持多样化研究社群的标准、平台、工具和培训。关心催化科学研究突破的公共和私人资助者不仅需要投资于研究项目，还需要投资于基于标准的、用于数据共享和重用的基础设施。
4）非APC出版模式。随着公共访问要求成为常态，出版商越来越多地采用文章处理费，即作者付费使其文章可被公开阅读，以取代订阅收入。围绕最大化开放获取费用构建的商业模式最终“排除了订阅模式下被排除的所有相同群体的人，只不过他们现在是被排除在对话参与之外，而不是看不到对话结果”。对用“付费墙”取代付费墙（即随着更有声望的期刊转向基于APC的OA商业模式，拥有更多资金的研究者获得更高的可见度）的担忧表明，我们需要对我们支持学术出版的方式进行更彻底的变革。高昂的出版费用迫使许多研究人员在通过声望高但昂贵的期刊谋求职业发展，与让自己的工作被广泛获取之间做出选择。由学术界主导的钻石开放获取和绿色开放获取倡议可以将权力重新交到研究人员手中，并为更公平地参与学术交流提供机会。有兴趣促进边缘化群体参与研究的资助者可以投资于推进钻石OA的倡议，例如开放期刊共同体 (Open Journals Collective, OJC)，旨在将集体投资导向数百种钻石OA期刊，以及投资于专门促进发展中地区学术成果的开源知识库和出版平台，如AfricArxiv。
没有任何一个机构能够或应该支持一个足够强大以完成开放学术所需全部工作的知识库，但凭借汇集资源和共同努力，我们可以构建强大且可持续的解决方案。
（4）基础设施的成本
公共访问指令要求持续投入大量资金用于技术基础设施，以托管、传播和保存研究成果产出。
支撑研究成果公共访问的技术基础设施由一系列实体建设和维护，包括国家政府及机构、研究机构、基础设施提供商和出版商。这种责任分散为可持续公共访问的实施创造了机遇和挑战。
投资方向：
1）升级。为确保其能支持高质量、可信赖且合规的公共访问，基础设施组织需要投资于功能和服务增强。在某些领域，这项工作正得到资助机构的直接投资支持，例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通用存储库生态系统计划（GREI），该计划旨在帮助一组广泛使用的数据存储库为研究人员提供强大且一致的服务。即使在资助机构的指导和干预不太具体的领域，政策也正在促使基础设施组织反思其技术与服务的最佳实践符合程度如何。
2）集体构建。支持由众多独立基础设施组成、各自运作且功能普遍冗余的巨大生态系统，其成本高于整合。尽管存在机构间合作的挑战，Fitzpatrick等人认为，现在也许是时候说“没有单一机构能够或应该支持一个足够强大的存储库来完成开放学术所需的所有工作”，但通过汇集资源和集体努力，我们可以构建强大且可持续的解决方案。
3）学术自主存储。研究机构能否支持大规模的开放研究和公共访问？广泛可用的、学术自主的云托管基础设施可能是一个起点。研究高度依赖亚马逊网络服务（AWS）等商业云提供商，这是“将资源从学术界虹吸到企业口袋”的又一例证，并引发了对数据安全、隐私以及其他学术价值的担忧，这些价值往往与企业实践不一致。托管在学术服务器上（而非通过商业云提供商）的基础设施实例正变得越来越罕见。最近有消息称arXiv计划迁移到谷歌云平台（GCP），这引发了关于供应商锁定和成本增加风险的讨论，同时也突显了单一机构维护其自身现代化、可靠托管基础设施的困难。汇集资源以建设必要的托管基础设施，可以使整个地区或国家的图书馆能够支持目前使用商业云托管服务的广泛机构基础设施项目，例如存储库、数字馆藏、出版平台和研究软件。
（5）出版成本
研究机构正重新配置有限资源应对变革，主要方式包括：划拨图书馆采购预算“覆盖部分出版成本”；通过机构作者APC基金、打包付费的“阅读-出版”合同或直接补贴支持开放获取项目。在美英及拉美等图书馆预算紧缩地区，新增支出需保持成本平衡，支持新出版模式意味着削减其他计划投入。
投资方向：
1）重构学术交流体系。Fitzpatrick指出，《尼尔森备忘录》“聚焦现有研究成果的免费开放”可能阻碍学术传播形态革新。类似地，荷兰自S计划以来的投资多流向传统出版商协议，挤占了替代模式发展空间。巴塞罗那开放研究信息宣言执行理事Bianca Kramer表示，尽管近期科研预算削减危及进展，荷兰钻石OA仍在推进。
政策过度关注传统成果（即期刊论文），可能固化既有模式。而“U计划”等倡议要求预印本强制存储作为资助条件，提供了新路径：摆脱“高影响力期刊”权威光环，建立更快速透明的科学交流体系。Kiermer等主张全面重构学术出版系统，包括同行评审机制、成果认定标准及社区反馈体系。将数据集、代码、实验方案和预印本纳入核心成果体系，可促进新型透明协作与影响力。
2）确立合理成本标准。长期来看，联邦机构限定出版费资助额度可能是遏制成本攀升的有效手段。但何为“合理”上限？《尼尔森备忘录》虽促使更多出版商公开成本价格信息，建立公平客观的评估标准仍存在困难。IOI合理成本项目正建立出版成本（内容生产的直接/间接支出）与价格（向作者或机构收取的费用）基准，openCost项目开发追踪科学出版成本的框架数据库，这些关键工作为资助机构制定公共访问合规成本标准提供了数据支撑。
（6）确保合规的成本
2023-24年，IOI在“合理成本”项目中调研了美国83所高校及实验室代表：80%表示《尼尔森备忘录》未带来实质性工作变化，仅14%确认因该政策增加了资助成果公共访问的投入，受访者普遍对联邦机构要求不明确感到沮丧，尤其针对成果存储位置与格式规范。合规责任主体的模糊性更使政策执行复杂化，机构与项目负责人谁该为成果共享合规负责？参与IOI项目的多数机构几乎不监测公共访问合规，这种状态是否需要改变？监测成本又该由谁承担？
投资方向：
1）降低执行阻力。Gibson指出，“症结在于阻力，如果科研人员不知如何操作，他们就不会行动”。研究者被迫从核心工作中分心学习新系统。机构与开放基础设施组织亟需构建易用工具与路径，尤其在12个月出版禁令解除后，出版商推动资助机构存储库自动提交的动力减弱，而这曾是公共访问合规的主要驱动力。但IOI研究发现，多数美国学术机构对《尼尔森备忘录》持观望态度，在明确执法力度与违规后果前，推迟工作流程优化与政策调整。
2）推广持久标识符（Promoting persistent identifiers，PIDs）。机器可读的资助声明未被充分利用（尤其在数据领域），导致成果与资助方关联困难。破局路径包括：资助方参与Crossref资助关联系统（Grant Linking System，GLS）与开放资助者注册库（Open Funder Registry，OFR），强制受资助者在成果中使用PIDs标注资助信息；机构投资推广ORCID与研究组织标识符（Research Organization Registry，ROR），强化机器/人工可读的成果归属系统。
（7）政治博弈的成本
当政权更迭转向财政紧缩或反科研立场时，开放科学与公共访问政策往往成为连带牺牲品。特定政府的关联政策面临被推翻的风险，例如墨西哥自2019年起，“与前政府相关的所有计划均遭废止，包括开放科学政策项目”。与拜登政府紧密捆绑的《尼尔森备忘录》前景未卜，可能面临撤回、延期执行或优先降级。
政策突变与政治不确定性迫使各方频繁调整短期规划。更隐蔽的危机在于，政策虽未废止，实施细则却悄然消失。例如美国国家科技委员会（NSTC）发布的《联邦资助研究数据存储库理想标准》，这份影响深远的数据共享指南，已从白宫官网神秘消失。机构陷入两难，在政策风向难测的背景下，既无法判断哪些技术岗位和核心服务该保留，更难以制定资源调配策略。
即便在开放科学基础坚实的国家，政治转向也可能威胁发展进程。例如荷兰的经费削减可能破坏该国多年积累的领先优势。当政治格局更迭，尤其转向紧缩导向或反科研立场时，开放科学与公共获取倡议往往成为连带牺牲品。
投资方向：
1）基础设施所有权与控制权多元化。Kramer指出美国现状正强化欧洲关于数字主权的讨论，该议题已远超学术范畴。Fitzpatrick表示“知识公地”组织正深入思考，受制于单一研究机构（其财政托管方为密歇根州立大学）、单一政府或科技巨头的风险。对欧美以外研究者而言，开源技术“提供了抗衡科技巨头或资源强国基础设施的可行替代方案”。支持发展基于开源软件的社区共有基础设施（研究者、学术机构及公众参与所有权治理），能创建更具韧性的系统，隔绝政府干预或破坏。这需建立可持续商业模式，使独立机构摆脱对政府资金的过度依赖。
2）支持有效数据备份。鉴于对政府审查或操纵研究成果及公共数据的担忧加剧，必须协作资助可信分布式存储库的备份保护项目。美国互联网档案馆、数据救援计划、环境数据与治理倡议（EDGI），以及欧洲Pangea等组织正努力确保公众持续获取由美联邦政府资助产出的关键科研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