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福莱·申克仍然记得当时那种恐慌的情形：她 10 岁的儿子迪恩在橱柜未上锁的短短几秒钟内就吃光了一盒 20 盎司的葡萄干。他们急忙赶往急诊室，担心会出现严重的肠道阻塞。这种讽刺意味令人痛心：迪恩出生时身体非常虚弱且软绵绵的，以至于他只能依靠喂食管存活，因为他无法吸吮或吞咽。他一出生就被诊断出患有普拉德-威利综合征——一种由基因异常引起的罕见疾病。多年来，他一直对食物毫无兴趣。但医生警告说，随着迪恩长大，他的饥饿感最终会变得无法控制，以至于他可能会摄入过多的热量，甚至会因为吃得太多而导致胃破裂。“这太疯狂了，”住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福莱·申克女士说道。“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普拉德-威利综合征在美国影响着多达 2 万人。其最显著的症状就是最致命的症状：一种无法满足的饥饿感，即过度进食症，这促使照顾者锁上橱柜和冰箱、安装防盗链和摄像头。直到不久前，唯一的治疗方法是使用生长激素疗法，以帮助患者保持苗条体型并促进身高增长，但这种方法并不能解决食欲问题。今年 3 月，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了维卡特 XR（一种现有药物二氮嗪胆碱的缓释剂型），该药物能够缓解持续不断的饥饿感，并可能为极端食欲和暴饮暴食的生物学机制提供一些见解。这一针对这些患者的突破性进展恰逢其他药物正在彻底改变医生治疗肥胖症的方式，而肥胖症影响着超过 40%的美国成年人。GLP-1 激动剂药物奥塞平、韦戈维等也对数百万患者产生了显著效果。但逐渐清晰的是，肥胖症并非一种单一疾病，而是多种病症的集合，杰克·亚诺夫斯基说道，他是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一名资深肥胖症研究人员，也是维卡特 XR 研究的一些合著者。研究人员发现，肥胖症的驱动因素可能是环境因素、家族因素或遗传因素。亚诺夫斯基说：“治疗肥胖症的复杂性是合乎情理的。”肥胖治疗很可能会朝着治疗高血压或糖尿病的方向发展，针对不同类型的患者会有三到五种有效的治疗方案。例如，在 GLP-1 试验中，多达 15%的患者对这些药物没有反应，而且至少有一项研究发现这些药物对普拉德-威利症患者并无显著帮助。然而，研究人员表示，由于特朗普政府正在拆除美国的医学研究基础设施，因此目前对于如何治疗肥胖症的多种成因和途径的研究工作正受到质疑。与此同时，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罗伯特·F·肯尼迪 Jr. 推出了一个以饮食和生活方式为核心的“让美国再次健康起来”的计划，但联邦对健康研究的资助却在削减，包括一些支持肥胖症研究的拨款。大学实验室面临削减，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被大规模裁员，罕见病研究人员担心这会对所有医学进步产生连锁影响。即便有生物技术合作项目——比如导致维卡特 XR 成功研发的项目——但进展仍依赖于由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资助的实验室和大学研究人员。“这一切现在很可能会被打乱，”普拉德-威利研究基金会的研究主任特蕾莎·斯特朗说道。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发言人安德鲁·尼克松在一份声明中表示，针对普拉德-威利综合征的研究项目没有收到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资助削减。“我们仍将致力于支持针对罕见疾病和遗传病症的关键研究工作。”他说道。但斯特朗表示，她在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所建立的一些联系人——她花了近 15 年时间向他们普及这种疾病的情况——已经离开了该机构。她还听说一些研究团队正在考虑将实验室迁往欧洲。在饥饿和肥胖症研究方面取得的早期进展正在改变迪恩·申克的生活。在维雅克特 XR 试验期间，他对食物的焦虑大大减轻，以至于他的父母开始不再锁橱柜了。佛罗里达大学的儿科内分泌学家詹妮弗·米勒是维雅克特 XR 试验的共同负责人，她治疗着约 600 名普拉德-威利症患者，其中包括迪恩。她说，她所看到的影响是翻天覆地的。自 2018 年该药物试验启动以来，她的一些成年患者已经开始独立生活、进入大学并开始工作——这些曾经看似不可能实现的里程碑。她说：“它在很多方面都为他们的世界打开了新的大门。”在 26 年的从医生涯中，她还亲眼目睹了这种疾病对患者造成的严重伤害。有一位患者吃了四磅的脱水土豆片；另一位则吃光了成本公司一包里的全部 10 个冷冻披萨；还有一些人吃宠物食品。还有一些人是从窗户爬出去的，还有些人跳进了垃圾桶里，甚至还有人在离家寻找食物时被汽车撞倒而丧生。该病症常见的症状还包括肌肉张力低下、发育迟缓、认知障碍以及行为问题。德恩的母亲说，德恩参加了特殊教育课程。他还患有嗜睡症和猝倒症——一种由情绪激动引发的突然失去肌肉控制的能力。他曾经反复出现的情绪失控和抓挠皮肤的行为（这些行为导致了严重的感染性溃疡），都是由于对强迫性且近乎痛苦的进食欲望的极度焦虑所致。据米勒和迪恩的母亲所述，在试验过程中，他的暴饮暴食状况得到了控制。他的肌肉质量增加了四倍，体脂下降了，骨矿物质密度也有所提高。就连抓挠皮肤的行为也停止了，福伊·舍恩克说道。维雅克 XR 并非该疾病的治愈药物。它的作用是抑制下丘脑中过度活跃的神经元，这些神经元会释放神经肽 Y——这是人体最强的饥饿信号之一。索洛尼制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阿尼什·巴特纳格尔表示：“在大多数人中，如果停止分泌 NPY，饥饿感就会消失。”该公司生产的这种药物是其首款药物。“而在普拉德-威利综合征中，这个关闭开关并不存在。实际上，你的大脑会告诉你：‘你正在挨饿’，因为你正在进食。”相比之下，GLP-1 类药物则模拟一种肠道激素，这种激素能通过减缓消化过程并向大脑发送饱腹信号来帮助人们产生饱腹感。维卡特 XR 可能会出现的副作用包括高血糖、毛发过度生长、体液积聚或肿胀，但这些副作用是许多患者愿意承受的，以换取对这种疾病最严重症状的些许缓解。不过，该药物的年均价格高达 466,200 美元，这对于罕见病治疗来说已经相当高昂了。索莱诺在一份声明中表示，预计该药物将获得私人和公共保险公司的广泛覆盖，并且自付费用将“极低”。在更多保险公司开始报销费用之前，该公司将免费向试验参与者提供这种药物。索莱诺的股票在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后飙升了 40%，此后一直保持相对稳定，截至 6 月初，该公司市值接近 40 亿美元。虽然维卡特 XR 在控制食欲方面可能只对部分患者有效，但肥胖研究者们仍希望其背后的研究能够帮助他们破解饥饿的复杂性，并找到其他治疗方案。“了解针对罕见遗传性肥胖症的更精准疗法是如何发挥作用的，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食欲背后的大脑路径。”俄克拉荷马大学塔尔萨社区医学院的内科医生兼肥胖医学主任杰西·里查兹说道。这种未来或许已经初现端倪。对于普拉德-威利综合征，另外两项重要的三期临床试验也在进行中，分别由阿卡迪亚制药公司和阿德瓦克治疗公司主导，各自针对不同的路径。与此同时，尽管美国医学研究资金存在不确定性，但针对一般性肥胖的数百项试验仍在招募参与者。
